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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证券历史性一页:马兴田被判12年,A股野蛮时代结束了

金满箱 金角财经 2022-01-13


原创首发 | 金角财经
作者 | 金满箱
编辑 | 白银


如22万人期待的那样,马兴田终于要坐牢了。

 

11月17日,广东省佛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康美药业原董事长、总经理马兴田等12人操纵证券市场案公开宣判。

 

马兴田因操纵证券市场罪、违规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以及单位行贿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20万元;康美药业原副董事长、常务副总经理许冬瑾及其他责任人员11人,因参与相关证券犯罪被分别判处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回想当初,康美药业才被证监会立案调查时,有股东质问马兴田:你不应该坐牢吗?

 

马兴田还气定神闲,说在调查结果出来后,会“更有信心地做好主业”。

 

如今,康美走到破产边缘,昔年药王也锒铛入狱,马兴田确实有了大把时间,去监狱里做好劳动改造的主业。

 

重剑沉沉落下,劈开充斥着欺骗、黑幕、潜规则、铤而走险的A股市场。


浑浊野蛮的草莽时代,已然落幕。

 


泼天富贵

 

聊A股,就离不得一个词,“掮客”。

 

这词原指肩挑手扛,替人搬东西赚辛苦钱的苦力,到了文雅风流的上海滩,苦力们穿上大褂洋服,改靠“头子”和“口条”营生——“头子”和“口条”好, 在上海方言里,是用来比喻人的脑子灵活、能说会道。

 

1891年,“上海掮客公会”成立,主营代理外国股票买卖,外国人叫“The Shanghai Sharebrokers Association”,直译为“上海股票经纪人协会”,也就是A股市场最早的根。

 

时局变换之下,上海滩的股票生意做了又停,停了又做,直到1990年12月19日,上海举行上海证券交易所开业典礼,浦东饭店上锣声敲响,真正意义上的A股大幕才算拉开。

 

1992年,“股票认购证”在上海滩悄然流传,到这年5月21日,上交所放开了仅有的15只上市股票的价格限制,引发股市当天暴涨105%,股指连飚两日。


 

中国股能令人一夜暴富的神话,在大街小巷流传。后来深交所预发认购表500万张,每人凭身份证可购表1张,不到半天时间全部抢完,抢不到的股民们不愿离去,深圳市政府只得又放出了500万张认购表以缓解购买压力。

 

暴富的引诱面前,奇闻异事层出不穷。

 

1993年11月,湖南郴州物资局干部李定兴刻了一枚"北海正大置业公司"的公章,还将一封“北海正大置业拟收购苏三山以及拟向社会大众收购苏三山股票的函件”传真给了《特区证券报》等媒体。

 

11月6日,海南《特区证券报》发布了这则“收购重组”消息,导致两天后开盘时苏三山买盘汹涌而来,从8.3元开盘价蹿至11.5元收盘,成交金额2.2亿,换手率高达42%,当日飙升39.88%。

 

深交所紧急发出声明,“收购苏三山”不排除系欺诈行为的可能性,中国证监会发言人也召开新闻发布会,宣称证监会尚未收到“正大置业”口头或书面报告,《特区证券报》应承担由此引起的相应法律责任。

 

据广西北海市工商局调查显示,根本没有“北海正大置业”这家注册公司。深圳证券交易所和深圳证券登记公司,也没有“北海正大置业公司”开户和交易的记录。

 

一切都是李定兴做的局——他挪用100多万公款炒股,结果被苏三山套牢,才想出这么个抬高股价的方法。

 

事情败露以后,李定兴因编造并传播证券交易虚假信息罪获刑2年6个月,并处罚金1万元。

 

股市泼天富贵,似乎让不少人忘了,证券造假是要坐牢的。

 


更大、更野、更多

 

在草莽横行的A股市场,马兴田夫妇,站在了前辈们的肩膀上。

 

马兴田生于广东普宁碗仔村普通农民家庭,遇见妻子许冬瑾以后,在老丈人资助下开了家药店,开始创业生涯。1996年,三七药材行情看涨,他抓住这个机会囤货居奇顺势暴富,小药店变成了药厂,也就是后来康美药业的雏形。

 

仅一年时间,这间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药厂,顺利拿下国家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GMP认证,成为全国第43家、粤东第1家通过GMP的制药企业。

 

那时国内还没有规范的GMP标准,和康美同时竞争的有来自全国各地的6000多家药企,即使马兴田金钱开道,从各大企业和科研机构挖人挖技术,按理来说,也不该以如此快的速度成功获得认证。

 

但诡异的事情,偏就在康美和马兴田夫妇身上不断上演。2001年3月19日,康美药业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发行上市,同年年营收攀升至3.8亿元,实现利税约4500万。从一家只有2亿的地方小厂到A股宠儿,康美的逆袭之路,只需要5年。

 

这是波澜壮阔的5年。

 

让康美敲开资本市场大门的上交所,在这5年时光里养出了“中国农业第一股”,也是A股市场最早的“妖股”蓝田股份。


600字粉碎蓝田神话的刘姝威


2001年10月26日,《金融内参》上发表了篇题为《应立即停止对蓝田股份发放贷款》的文章,文章作者中央财经大学刘姝威教授,杀气腾腾指出彼时的市场宠儿蓝田股份,存在财务造假的嫌疑。

 

资料显示,自1996年至2000年,蓝田股份在财务数据上一直保持着神奇的增长速度,总资产规模从上市前的2.66亿元发展到2000年末的28.38亿元,增长高达10倍。即使遭遇了1998年特大洪灾以后,每股收益也达到不可思议的0.81元。

 

一石激起千层浪,蓝田股份抵死不认,湖北省洪湖市人民法院随后向刘姝威下达通知书,称“蓝田股份诉刘姝威侵害名誉权案”将开庭,要求刘姝威作为被告出庭。

 

谁也没想到,刘教授还没准备好应诉,蓝田却突然倒了。

 

2002年1月12日,蓝田股份三名高管和七名中层干部被抓,蓝田股份随后对财务报告进行了调整,调整后的财务报告显示:总资产10.26亿元,总负债11.205亿元,已资不抵债。

 

2003年5月23日,蓝田股份终止上市交易的公告登上三大证券报头版,后经湖北高院裁决,蓝田公司总裁瞿兆玉,因提供虚假财务报告和提供虚假注册资本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前人栽树,后人们把财务造假玩出了花——胆子更大,路子更野,票子更多。

 


行贿造假两手都要抓

 

在财务造假这方面,康美堪称登峰造极。

 

据证监会调查核实,2016年至2018年期间,康美药业累计虚增营业收入291.28亿元,累计虚增营业利润41.01亿元,累计多计利息收入5.1亿元。同期,康美药业还累计虚增货币资金886.8亿元。

 

千亿中药帝国,造假接近千亿,简直是个奇迹。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回望康美发展史,行贿、传销、操纵股价,层层叠叠不断累积,才造就了这支资本市场上难得一见的旷世奇葩。

 

2016年11月10日,江苏省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了中国证监会投资者保护局原局长李量受贿案。这位李局长,在2000年至2012年中,总计收受贿赂近694万元,并利用职务之便为9家公司上市开绿灯,其中就包括康美药业。

 

换句话说,打从上市的第一步起,康美就不干净。


 

根据公开审判文书显示,在2015到2019年之间,这家企业曾五次与行贿案产生关联:

 

2000年至2014年,马兴田行贿广东省委原常委、广州市委原书记万庆良,涉及金额港币200万元、人民币60万元;

 

2004年至2011年,马兴田行贿揭阳市委原书记陈弘平,共计港币500万元,陈弘平为马兴田当选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提供帮助;

 

2009至2011年,马兴田行贿阆中市市委书记蒋建平共计人民币671万元、港币50万元、美元2万元和价值人民币100万元的干股,为康美建园区铺路;

 

2014年8月至2015年11月,马兴田又一次贿赂原任广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安全生产监管处处长蔡明港币30万元,谋取不当利益。

 

比行贿水平更高超的,是马兴田夫妇操纵市场的能力。

 

2018年1月,多家媒体发布消息,称康美药业在多个非直销区域开展直销活动,涉嫌传销行为。

 

消息一出,康美的估值应声下跌,10天时间蒸发了400亿。建立这套模式的许冬瑾出面解释,说直销是个好东西,仅有的问题是运作不规范以及没有货真价实的产品,但康美运作很规范,产品也经得起考验,毕竟这两块“是我们康美药业安身立命之本”。

 

在马兴田夫妇运作之下,康美药业股价极限反弹,在5月29日上涨到28.02元的历史最高点。有统计显示,自从上市后,康美药业通过定增、配股和发债等方式多次募集资金,累计募资额达847亿元。

 

在康美大割特割的过程里,除了马兴田和许冬瑾,还有个人不该被忽视——王廉君。

 


“不得不造假”

 

2018年9月21日,因涉嫌操纵股价、内幕交易,深圳博益投资发展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王廉君,已被公安经侦部门采取强制措施,操纵标的可能涉及康美药业。

 

同年10月16日,康美药业在盘中突然跌停,17日再度闪崩跌停,17日之后的4个工作日,康美市值迅速被腰斩,这一次,再也没有神秘的资本骑士帮忙拉升股价了。

 

这位神秘的王廉君,曾于2001年至2010年6月在康美药业任职,担任博益投资法定代表人、董事长。博益投资的股权结构显示,90%的股权为康美药业的控股股东康美实业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持有,剩下10%股权也由其控股股东之一致行动人许冬瑾持有。

 

简单来说,搏益投资是马兴田夫妇手里的资本工具,而王廉君,则是这两口子的工具人。

 

这颗雷炸响之后,2018年12月底,康美案被证监会立案调查。2019年4月29日,康美药业发布《关于前期会计差错更正的公告》称:


由于财务数据出现会计差错,造成2017年营业收入多计入88.98亿元,营业成本多计入76亿元,销售费用少计入5亿元,财务费用少计入2亿元,销售商品多计入102亿元,货币资金多计入299亿元,筹资活动有关的现金项目多计入3亿元。


 

马兴田仍有恃无恐,试图用证券法堵住悠悠众口,说“财务差错和财务造假是两件事”。

 

相比之下,同样爆出造假丑闻的康得新掌门人钟玉,态度就软得多,在收到证监会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后,钟玉痛心疾首地进行了申辩:

 

为了投资高性能碳纤维产业化项目,康得集团通过质押康得新股票融资,导致康得集团被股价及资本市场绑架,公司不得不通过虚增业绩的严重违规方式来满足资本市场预期。请求对公司不予行政处罚,在对其本人进行处罚时也酌情予以考虑。

 

很显然,这个解释换不来大众的“谅解”,反而激起了声讨的浪潮。

 

北京商报,在这篇公告面世的第二天就写了篇稿子,直指康得新把锅甩给股民的做法,是“对法律、对投资者的蔑视,这样的公司应对投资者进行彻底赔偿,高管应终身市场禁入,领头者还应追究刑事责任”。

 

比起要蹲12年局子的马兴田,只是把黄牌奔驰拍卖了还钱,钟玉该满足了。

 


人抓了,钱呢?

 

除了佛山中院11月17日的刑事判决,再早些,11月12日广州中院也对马兴田等人做出了民事判决,要求康美的马兴田、许冬瑾等实控人,连带清偿24.59亿的投资者损失。

 

根据资料显示,2018年马兴田家族曾以410亿的家族财富,位居国内富豪榜前52名,按理来说,这笔钱应该拿得出来。

 

但问题在于,马兴田和许冬瑾名下部分财物,已经进行了转移。

 

康美爆雷前,马兴田曾于2017年4月提出在全国范围打造健康医养闭环业态,也就是所谓的“康美健康小镇”。此后,康美健康小镇投资有限公司在广东、云南、甘肃、湖北等地跑马圈地,高价投资收揽多个地块。

 

康美药业危机爆发后,2019年6月,康美健康小镇投资有限公司仍以40.29亿元高价,揽入昆明呈贡615亩土地。

 

康美健康小镇投资有限公司,是马兴田核心资产,远比上市公司康美药业更值钱,但这块肥肉,已经转移到了他子女的手里——马兴田本人控制的康美实业,于2018年10月退出康美健康小镇投资有限公司,其股东变更为马嘉腾、马嘉霖二人。

 

至于已经面临破产重组的康美药业,不过是个榨干了的空壳,看来追索赔偿款,会是康美案下一步的处置重点。

 

不然,罚的标的再高,还不上钱,对投资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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